北路十八

地官赦罪,百鬼夜行。

洛基梦女向

我想洛基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爱上我,就像某种自谎言诡计之中剖白的真相一样荒诞不经,但他已经对爱意明了时荒诞的花早结了苦果。当他爱上我,我已经站在他的对立面。


于神而言,人类的生命就如同蜉蝣般微茫,他们对之都带着长生者对沙粒般生命的矜骄傲然。也许会在百无聊赖的时间长河中学着创世神挑选幸运的人类眷顾命运,但只是豢养宠物似的一时兴起,又很快在新宠之后泯了兴味。神明似乎从来不会去在意一个人类的生死,而洛基也别无二致。他向来鄙薄那些尘埃般微小的力量,却又那样孤注着,近乎是可笑的不卑不亢。而后轻易地时光的洪流间,割裂着,又一齐迈向无数个或近或远的相似极端。将自主的恶意在沉默的影子里生根,长出恶念的花。那些“暴徒”自诩高等生物,创造了时间、生命,而后沾沾自喜,沉耽于他们自己创造的世界里。


他快乐又畅意地举杯,每句神谕都高唱:人类就是可怜又可悲的——


「卑劣的野狗,他们都应该向我下跪。」

所以洛基从一开始对我——和他眼中卑劣野狗没有什么分别的我,当然也秉持一贯的态度,又捎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作风,轻慢地用绅士般的从容语调对我吐露出最恶毒的词语。我也曾被那言语中裹着蜜糖的荆棘刺伤,可无一例外在都痛苦时近乎欣喜地舔舐着虚假的甜蜜滋味,又炫耀着将荆棘的刺痛当成心头刺。我总是在隐痛时近乎偏执地认为,只要我能长久地,全心全意地去爱着他,终有一天他也能幡然那所谓的涌动爱意是什么,他也可以不必再用推拒的方式阐述他们的爱。我情愿在结果之前忍受着长存的隐痛,忍受着刺穿胸膛的荆棘。所以,我愿在他领悟之前雌伏,把我的热情、我的心动、我的无数次一放再放的底线,我全部且唯一的炽热爱恋,无所保留地献给了他。

我知晓他在千年的苦旅中还不曾了解爱的含义,正如他人生前一千年的无果追寻那样,他注定坐不上阿斯加德的王位,他的一生都要用来衬托别人的辉煌。所以,他那样恣意地刻薄着,用无数次起因和结果诉说着,他就是这样,像他这样当然也不会在意我——一个无足轻重角色的感受。


我试图靠近,正如怀揣着火种的普罗米修斯试图靠近哀嚎的人群,我想参透他的人生,剖出善恶的边线。可我怀揣着满腔的爱意,到底翻不出冷眼旁观的诡计之神的手心。我会坠入虚伪的爱河,为他兴起时燃在漫天星光下的指尖烟花,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旷野,他在黄昏的光晕中向我伸出手,彬彬有礼地含笑着询问我是否愿意赏脸与他共舞。我被那条虚伪的爱河淹没,窒息前他用那把锋利的匕首架在我的脖颈,神态自若又端着副胜券在握的语气。洛基握着最大的底牌,对斯塔克讲话时慢条斯理,他说再靠近一步就将刀锋插入我的胸膛。

他说出那句话时明明含着点威胁的意味,但为了显示出这话的真实性,刀尖仍然划开我的皮肤。鲜血在空气中泼洒出一道纹路,染红了他的刀,又溅落在我的衣角,最后浸润了我的眼睛。我近乎一霎就意识到我快要落泪,快要被无数次堆叠的心酸压到恸哭出声,我知晓他分明可以用那些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小把戏来蒙混过关,可他的刀仍真切地划伤我的喉咙。长久以来的积攒失望击垮了我的心脏,我只在最后一刻缓缓醒神,无论我此时心中如何的发酸颤抖,到底还是比不过他无言的冷。


我试着回想起过去,回想他撇过来时施舍给我的每一个或不屑或嗤笑的眼神,以及偶尔的触碰后他掌心的温度,也掺杂着他一次又一次逼迫我,威胁我时带着森意的面孔。恍惚间,又或者是那条名为爱河的水没顶之前,我突然觉得,我自始至终疯狂爱慕地,他那双翠绿的明亮眼眸迅速暗下去,似乎也没像星子一样亮了。


再睁开眼时索尔在我身边,他低垂着眼睛,目光在我脖颈处来回逡巡,久到我诧异地以为自己已经身首异处,往下看过去才安心下来。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经过处理甚至被包扎得堪称完好,他见我醒来,最后斟酌着问,你悔不悔?


悔不悔?我在窒息的梦里想过无数遍的问题被问出时我只有茫然,最终只略略回忆了一下便给出答案,我摇头,说不悔。


我不知道索尔问的是哪个后悔。是不后悔我不惜生命不知归路的爱他却换来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还是不悔在Avengers面前充当他的人质,却被他像扔掉一朵枯萎的花一样抛弃?是不悔年少时一往无前不回头的单面情深,还是不悔他施舍给我的美好假象?


我知道我终于饮下自作多情的恶果,但无论哪一件关于我和他的故事,爱恨或者如今走到头的漠然,无论哪种关于他的情绪都与我分道扬镳,我不悔。


下一次再见到他时,他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过去常觉得他那双眼睛总是藏着太多我参悟不透的情绪,又被恰到好处的翠色掩盖住,只流露出一点显而易见的意思。我仍不知道此时他的不可置信中掺着的到底是诧异还是惊愕,亦或是不甘还是认命。但只在这一刻我无比平静的觉得,哪怕他心里正在汹涌我过往许多年里一心都想追寻的答案,现在也与我无关了。


不偏不倚的,他最后一次失误,落在了我的手下。

此刻我看着他的眼睛,命运的叹息再度将我们汇聚成交合的线条,那双眼睛与往昔每一日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分别,仿佛多年前我终于肯鼓起勇气和他对视那样,我仍记得那时跃动的心脏撞啊撞啊,险些要从我的脸颊跳出胸膛。可是那时跳动的心脏此刻偃旗息鼓,除却爱慕时的悸动我别无他物,只静静地看着他。


他愣了一瞬,随即拢了耳边碎发牵扯出笑意。

  

“Liar”。他说。

这是他对我的评价。


我的确说过太多爱慕他的话,那时的我还怀着天真的心念深切的认定,只要我能一刻不离的一直陪在他身边,只要我仍能为他提供那么一点点的价值,我这些年的满腔热忱的追求,总不至于落个太坏的结果。可结果将我捧着献上的心脏摔得粉碎,结果输给了自以为然的天真。我没什么太多时间顺着他的眼睛追忆过往,但看着时仍不自觉的回忆一心扑进去时单恋的模样,是否也像他此时的败退般狼狈难堪呢?他声音暗哑,大概此时不剩什么力气,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清楚的知道,只要他想他完全翻身跃起而后刺穿我的心脏,即便是不为他跳动的心。

但他并没有对我下手,只是静静地躺在我身下,我们如同结伴迎接死亡的迟暮伴侣般对视着,但实在称不上温情。我看着他的眼睛从布满恨意到慢慢被湿润的泪填满,眼角依然泛着红,只是不再是过往时那副厌恶轻佻的神情。我还是对他的那句Liar做出了回应。我只面无表情地继续说,You don't deserve it。


你不配。


可说出这句话不是我的本意。


他目不错珠的看着我,好像眼神是可以凿在我的脸上那样用力,一眨不眨的,又像要用最后的时间来将我的眼睛收拢到所有能记忆的末端。不过我并不知道这样的用途,是当做日后报复,或是别的什么都无所谓,我对他以至于他的所有失去兴趣,也不会再费力揣测了。可他是那样死死盯着我的脸,用那双我人生中无数个年头都曾那样深爱过的绿色眼睛。可那双翠色宝石终于被眼泪揉碎了掰扯别样的情绪,我窥见一丝莫名的,从不曾见过的委屈,又接着满溢到脸上。


我莫名地又在此时想起我对他说过的无数次的I love you,他从未回应过,也许从来只当是廉价而寻常。而现在我却像窥见从前的我,我看向他眼中那明晃晃的委屈,就再无法心软一分一毫。


“Say you love me, then i surrender.

  Just do it once, the last time.”


他正用他自恃的骄傲与我兑换一个爱的坦白,又或者早已压上了甚至是失败的结果,可我的刀刃正抵在他的胸口,尖利的刀锋刺穿衣料,正顺着惯性的力气压下去,只要我再用力一点,刀尖就会刺穿他的胸膛。可我没有那么做。我没有真正让刀尖插进他的心脏,但我也同样没有如他所愿,再说一遍I love you。我只再度撤出一个安全的距离,轻巧地从他身上跳开,他在看清楚我的意图时伸了手,试图这样牵住我的手腕,但巧合的命运仍让他的手与我的手腕失之交臂。


他似乎不敢相信,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许久也没有动作,就这样第一次错过我的手。可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任何一次机会中的某一次,只是我决心和他分道扬镳的最后一次。我终于割裂所有自欺的假说,迟缓又坚定地想起他一直都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我不过是一只被神明玩弄于股掌中轻贱的蝼蚁,是啊,他怎么可能会对一只玩物似的动心呢。


他是诡计之神,所有的言语都掺着真真假假的虚像,从来没有人猜透过镜子后的真假虚实,我也无法辨认只是迟来的悔意,他是否就真的会投降。我无法真的相信和辨别,他是否爱上我。


即便如此我也不再次被困顿半生的情绪左右,索性转身离开,可我无所谓的态度的和坚决的模样大概真像伤了他的心,他最后一根紧紧悬着的弦骤然崩断,不知名的缘由催促着他立时就坐起身向我的背影大喊,又不断重复着我的名字,他说:“Please love me again!”我听着某种脆弱如同眼泪的东西掉在玻璃地板上,我并不回头。


我对他的感情早就在那天他伤害我时被他亲手掐断了吗,又或者只是被刀刃的冷意压断了一直追逐他的背影的脊骨。而他似乎并不能理解他所以为的人类轻薄纯粹的爱意,只一味盘算着那个长久的难题,为什么说爱他的人是我,离开他的人也是我。


洛基,从你被冠上诡计之神的名誉起,你就注定逃不过自己的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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